皇帝愣住了。
他看着跪在地上的宁恒,看着他怀中的牌位,再看着他那张带着激动和决心的脸。
恍惚间,他仿佛又看到了当年那个意气风发、驰骋沙场的宁立远。
那眼神,那股子冲劲儿,竟有几分相似。
皇帝心底最柔软的地方被触动了一下,眼神瞬间软了几分。
但作为帝王,他不可能完全没有考量。
他沉默了片刻,然后问道:“宁恒,你可知道……这意味着什么?”
作为淮南王府唯一的血脉,一旦宁恒在朝为官,就会再次暴露在那些虎视眈眈的敌人面前。
当初淮南王府,是如何一夜之间被血洗的?
那些隐藏在暗处的敌国刺客,他们可不会因为宁恒手无实权就放过他。
入朝为官,就如同将自己放在了砧板之上。
宁恒再次抬起头。
“微臣知道。”
“可是,陛下!如果我连为父争一口气、为大夏效力的勇气都没有,那才真是辜负了淮南王府的英名!微臣宁死不悔!”
宁死不悔……
皇帝的心底,一股复杂的情绪翻涌。
这个小子,平日里看起来轻浮,没想到竟有这般血性。
他看着那块牌位,又看了看宁恒,心中暗自忖度。
立远的儿子,总不能真的一辈子都碌碌无为吧?
而且,淮南王府的事情,也确实是大夏对不住他们。
给他一个机会,也算是告慰立远在天之灵。
想到这里,皇帝心底的疑虑渐渐消散,缓缓走到宁恒面前,伸手虚扶了一下。
“好……好一个宁死不悔!”
“你有这份心,很好。”
他转身踱回御案旁,背对着宁恒,沉吟片刻。
“不过,你虽然有心,但毕竟还稚嫩,朝堂之事并非儿戏,需要足够的阅历和能力。”
“既是要入朝为官,首先便要足够了解民生疾苦。”
“这样吧,”皇帝说,“等三日后的庆功宴结束之后……”
他的声音顿了一下,似乎在思考一个合适的去处。
既能让宁恒锻炼,又不至于立刻卷入京城的漩涡。
“你就前去江南吧。”
“江南近来水患严重,百姓流离失所。”
“你此去,负责协同当地官员,解决水患问题,安抚百姓。此事若是办好了,朕再考虑给你合适的官职。”
江南水患?
这可不是个好差事,地方势力盘根错节,水患又是天灾人祸,解决起来棘手得很。
这是考验,也是一种下放。
但对宁恒来说,能有机会离开京城,去地方上转移自己的班底和势力,未尝不是一件好事。
他再次叩首:“微臣遵旨!”
……
“殿下,听说宁恒进宫面圣了,你说……宁恒那厮,他会去圣上面前胡言乱语吗?他方才那副模样,像是恨不得将我们生吞活剥了似的。”
夕阳的余晖将京城的街道染上了一层暖金色。
熙熙攘攘的人群中,沈轻含与秦王陆泽天并肩而行,宛如一对璧人。
她轻咬下唇,眼波流转间,尽是楚楚可怜。
“我与殿下情投意合,虽说……虽说有些情难自禁,但终究未曾做出任何逾越之举。”
“我倒不怕他污蔑我什么,只是……只是担心殿下的清誉会因此受损。”
陆泽天闻言,伸出手,动作轻柔地揉了揉沈轻含的秀发。
“轻含,你且宽心。”
“他宁恒算个什么东西?就算他吃了熊心豹子胆,敢在父皇面前搬弄是非,那也掀不起什么风浪。”
“你我如今可是抵御北蛮的功臣,这满朝文武,天下百姓,谁人不知,谁人不晓?他宁恒呢?不过是没落的淮南王府一个无用的废物罢了,父皇岂会听信他的片面之词?”
“况且,宫里的眼线早就递了消息出来,宁恒那小子,不过是去父皇面前哭哭啼啼,求了个入朝为官的虚名罢了,压根就没敢提你我之间的事情。”
听到这话,沈轻含一直悬着的心终于落回了实处,长长地舒了一口气。
她抬起头,仰望着陆泽天俊朗的侧脸,眼中闪烁着毫不掩饰的爱慕与崇拜。
“殿下英明。”
“如此说来,倒是显得那宁恒越发不堪了。”
“被我那般当面羞辱,竟然连告状的胆子都没有,真是个没用的软骨头,连给殿下您提鞋都不配!”
陆泽天听着沈轻含的奉承,嘴角勾起一抹得意的笑容,心情愈发舒畅。
他轻轻揽过沈轻含的纤腰,在她耳边低语道:“好了,莫要因这些无关紧要的人扰了兴致。今夜灯会热闹非凡,本王陪你好好逛逛。”
沈轻含闻言,脸颊泛起一抹红晕,娇羞地点了点头,心中对秦王的爱意又浓了几分。
在她看来,宁恒那种只会躲在阴暗角落里自怨自艾的废物,如何能与眼前这位英明神武的秦王殿下相提并论?简直是云泥之别!
两人正浓情蜜意地说笑着,计划着去哪一处的花灯最为璀璨夺目。
陆泽天的目光不经意间扫过街边一家药铺的招牌,脚步忽然一顿。
“轻含,你在此处稍等片刻。”
陆泽天松开揽着沈轻含的手,说道,“本王想起一事,前些日子你替本王订购的那批珍贵药材,算算日子,也该到了。走,随本王进去取药。”
说罢,他便率先迈步,走进了那家名为“百草堂”的医馆。
医馆内弥漫着一股浓郁的药草香气,柜台后的掌柜正低头拨弄着算盘,听到脚步声,抬头一看,见是秦王陆泽天驾到,立马上前。
“小的参见秦王殿下!”
陆泽天微微颔首,神色倨傲,淡淡地说道:“免礼。本王前些时日订购的那批药材,可曾备好?”
“回殿下的话,早已备妥当了!”
掌柜指着柜台后方几个用锦盒精心包装好的药材说道,“殿下您瞧,都是按照您的吩咐,选用的上等品相,炮制得也是极好的。”
“不知殿下是打算……是小的派人给您送到王府,还是……”
“直接送到王府便是。”
陆泽天摆了摆手,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,说完便准备转身离去。
然而,就在陆泽天即将迈出医馆门槛的那一刻,身后的掌柜几步上前,拦在了秦王面前。
“殿……殿下,且慢!”
“这……这药材的账目……还请殿下……结清。”
陆泽天微微皱眉,然后理所当然的看着沈轻含。
“轻含,你还没有结账吗?”
沈轻含面色一白。
当着陆泽天的面,她如何能说出,其实每一次给陆泽天准备的药材,都是花的宁恒的银子!
毕竟以前她为了讨得秦王开心,可都是说用的自己的……
该死的宁恒!以前每次都会自动结账,怎么这次!
他肯定是故意的!